徐思雨

遵义市仁怀市长岗镇茅坡村的山梁曾如裸露的肋骨，石缝间稀薄的土层上，玉米曾是祖辈唯一的生计。谋得长岗镇井坝中学教职的母应国，曾决心不再与石缝中的老天交锋。

命运的叩门源于2001年同学一句闲谈：“茅台酒厂两块钱一公斤在收高粱哩！”——当时玉米仅七毛钱一公斤。加上免费种肥、承诺回购，母应国心头一震：“这哪是种粮食？这分明是种金子！”当年的春分过后，他顶着质疑咬牙播种5亩高粱，“村里没人种过高粱，全家就20多亩地，用了四分之一，心里直打鼓。”

初试就受挫，当年只扛回500多公斤高粱，换了1000余元攥在手中。单价金贵，总量稀微，滋味复杂。次年，他豁出去种了10亩，还跑去相邻的合马镇请教种植高粱的朋友，笔记本写满种植要领。

他却忽略了“水土”二字。学来的技术在地势低平的合马镇适用，回地势陡峭的茅坡镇却“水土不服”：稀拉的高粱蔫头耷脑，又逢雨季霉变发芽，茅台拒收。

到底要不要放弃？“事不过三”的古训在心里沉重轰鸣。

2003年，他横下心，再种15亩。这一次，他摒弃“拿来主义”，买了高粱农书伏案研读到深夜，四处访学种粮高手，农技站门口常见他搓着手请教的身影。高粱成了夫妻俩的“孩子”，饭桌话题总绕不开节节拔高的青秆。

奇迹终于铺满坡地。那一年，坡地被挺拔的红缨子密密覆盖，漫山艳红光泽流淌。“成了！”母应国抚过饱满穗粒的手指微颤。当15亩高粱变作口袋里沉甸甸的几万元现钞，他首次掂量丰收重量。

2015年，微耕机的引擎在坡地上首次喧嚣起来。握半辈子粉笔的他面对铁兽手足无措，他在自家院坝转圈，崭新的机身碰撞着石坎，一遍又一遍。铁牛的力气最终驯服了陡峭坡地的顽固，深翻的泥土散出松软芬芳。

2018年，母应国把24亩土地全部种上了红缨子高粱。“茅台说到做到，不亏咱们地里刨食的人！”那时，茅台将高粱收购价已涨到每公斤8.2元。他与妻子龙明英以石缝红穗托起三个大学生的未来。2022年，崭新的三层小楼建起，米白的外墙在粗粝山壁间异常夺目。

如今，62岁的母应国作为茅台2025年度“匠心粱农”，仍忙碌于地头。与红缨子共沐风雨，金秋迎沉甸回报——亩产稳超350公斤，山风刮过，仿佛吹响了每年六七万元收成的颂歌。

而茅坡村，早已成为仁怀市重要的高粱基地。秋日赤潮席卷山峦时，母应国穿梭其中，20多年光阴掠过，那些蹲守田埂的彷徨、奔走求教的汗水、机器轰鸣的震动，最终化作一缕醇厚绵长的感恩。

“感恩自己，没有放弃种高粱，感恩茅台，让我们生活越过越好……”他抬头望着赤潮起伏的田野，仿佛是对土地，对茅台，也是对曾经那个咬牙坚持的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