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跨越亚欧大陆的文化交流
—“中国心学与世界”中德哲学对话在贵阳举行
何为心学？
向善有道理可言吗？
黑格尔与儒家思想有多少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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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筑城，群贤毕至。7月23日至25日，以“‘心’与‘精神’的中德哲学互鉴”为主题的“中国心学与世界”中德哲学对话在贵阳孔学堂举行，来自中国人民大学、复旦大学、浙江大学、香港中文大学、德国慕尼黑应用技术大学、班贝格大学、波鸿大学、韩国首尔国立大学等高校的16位学者汇聚大成山下，展开一场跨越亚欧大陆的文化交流。
对话，探索和而不同
开幕当天，慕尼黑应用技术大学教授Michael Spieker、香港中文大学教授黄勇、首都师范大学燕京人文讲习教授陈嘉映，德国班贝格大学教授Marko Fuchs，分别围绕“向哲学学习人生，靠哲学学习人生”“东方何在——德国视角下的西方哲学笔记”等主题展开主旨发言。
“我从德国来，受到了朋友般的欢迎，是一件莫大的乐事。”Michael Spieker表示，他一直致力于将德国古典哲学的独特精华、差异化的研究方法，与丰富的中国传统文化进行融合交流。两种哲学之间的对话明确表明，与其过度关注形而上学、伦理学所涉及的哲学主题，不如关注获取哲学知识的方法，这样才能让文化交流更有意义。
从孔子到亚里士多德，从孟子到康德，从王阳明到黑格尔……在为期3天的交流中，中德学者分别以“中国哲学的‘心’与德国观念论的‘精神’”“‘精神’及其在德国观念论中的地位”“‘心’与‘精神’的互鉴汇通”“‘心’‘精神’与现代社会”为题，开展4场学术对话。
“对话的核心要素如同友谊一般，在于相互尊重、接纳对话伙伴，并以理性论证为共同基础，其核心目标是探寻人类试图以智慧触及的真理。”在Marko Fuchs教授看来，东西方应持续开展哲学对话，因为唯有通过这种对话，才能真正理解何为最纯粹的人性，而这种认知只能通过共同探索来达成。
思辨，沟通中西文化
香港中文大学教授黄勇围绕“当代道德心理学中的自他融合与宋明理学的‘万物一体’：共情是利己还是利他？”主题，从“同理心”入手，旁征博引，沟通中外，深刻阐述了东西方对心学的理解差异。在他看来，儒家心学是以人为本、万物一体的自我修行，西方文化中的同理心则主张自我与他人的融合。
“我希望从黑格尔及儒家学者的著作中找到一些段落和思想，以更好地理解个人主义、共同体与自我超越。”德国柏林CODE大学教授Fabian Geier以“黑格尔与儒家思想有多少契合”为主题展开对话，在他看来，黑格尔与儒家思想之间有许多相似之处，其“心灵哲学”或可成为与中国思想对话的起点。
首尔大学教授郭沂在“道、心与灵魂：论‘道’的自我实现与自我发现”主题分享中表示，不论是西方的康德、柏拉图，还是中国的孔子、孟子，探求“道”的目的都在于自我发现。他将研究重点放在时代深刻变革的当下，在他看来，当今世界最大的危机是价值观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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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点交锋，思维碰撞。这场思想和智慧碰撞的哲学盛宴，深刻探讨着中德哲学核心观念对于人类文明新形态的构建意义。
“这是一次心灵的开源，一次精神的激荡。”贵阳孔学堂文化传播中心党委书记、主任戴建伟表示，希望中外学者在“中国心学与世界”旗帜下，不断开拓理性精神的创新境界，以中德哲学的心学和“精神”为舟，开辟驶向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宽阔航道。
聚焦，阳明文化高地
心学作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璀璨明珠和中国古代哲学的重要流派之一，以其深厚底蕴和丰富内涵，引领人们探寻内心的力量，对后世产生了深远影响。特别是王阳明在贵州龙场悟道，这一事件成为阳明心学的起点，由此逐步铸就了中国心学的一座高峰。
对话中，中德学者还围绕阳明心学主题展开探讨。
韩国首尔国立大学教授李硕宰以“莱布尼茨如何看待王阳明的‘知行合一’”为题开讲，香港中文大学副教授郑泽绵则分享了“王阳明的唯心论与《易经》中的‘感应’思想”。
作为阳明心学的诞生地，近年来，贵州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大力实施红色文化重点建设、阳明文化转化运用、民族文化传承弘扬、屯堡文化等历史文化研究推广“四大文化工程”，深入挖掘阳明文化的当代价值，做精阳明文艺、做优阳明文旅、做实阳明出版、做响阳明学术，持续擦亮阳明心学诞生地的文化名片，坚持不懈打造阳明文化高地。
据了解，2024年，为传承发展“中国心学”的思想精华，国际儒学联合会、尼山世界儒学中心、贵阳孔学堂文化传播中心、浙江省稽山王阳明研究院在贵阳孔学堂联合发起“中国心学与世界”学术联盟合作机制，得到20多家国内外学术机构及学者的积极响应。
作为对联盟合作机制宗旨的进一步实践，中德哲学对话旨在挖掘心学的时代价值，深化对观念论“精神”的理解，在交互碰撞中共同探讨中德哲学核心观念对人类文明新形态构建的意义。
在国际儒学联合会副会长舒大刚看来，在贵阳举办中德哲学对话，是联盟合作机制落地生根、开花结果的关键一步，意义深远。
国际儒学联合会副会长舒大刚：
共同推动中国心学的传承研究与国际对话
“今天，我们在此开启的中德哲学对话与系列研修活动，正是‘中国心学与世界’学术联盟合作机制落地生根、开花结果的关键一步，意义深远。”7月23日，在“中国心学与世界”中德哲学对话暨2025避暑季研修活动开幕式上，国际儒学联合会副会长舒大刚表示。
舒大刚谈到，盛会是深入挖掘中国心学时代价值、回应人类共同精神关切的重要实践。“阳明心学的深邃智慧，不仅成为塑造东亚文明精神内核的重要内容，更为解决当代人普遍面临的精神困惑、价值迷失提供了宝贵的思想资源。”
“盛会也搭建了跨文明对话桥梁、促进中德乃至东西方思想深度交融的创新平台。”舒大刚介绍，通过4场学术对话，中德双方学者能够超越文化藩篱，在“心”与“精神”的互鉴汇通中，探寻人类精神世界的普遍性与特殊性，增进理解、凝聚共识，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奠定更为坚实的思想基础。
舒大刚说，“盛会也是探索文化传承创新路径、推动心学智慧融入当代生活的多元展示。”“例如，‘爽心贵阳中国行’中德亲子研学活动所营造的浸润式、体验式交流，正是文化传播最富生命力、最具感染力的方式，呼应了联盟推动‘中国心学大众化’和‘转化应用’的使命。”
“联盟机制旨在汇聚全球智慧，共同推动中国心学的传承、研究、转化与国际对话。”舒大刚期待，大家携手并进，为促进人类文明交流互鉴、和合共生，贡献应有的智慧与力量。
武汉大学国学院名誉院长郭齐勇：
文明交流互鉴追求美美与共
“中国心学有着清晰的学术脉络，对东亚乃至世界文化都有着深远的影响。”7月23日，武汉大学国学院名誉院长、教授、孔学堂学术委员会名誉主席郭齐勇在“中国心学与世界”中德哲学对话暨2025避暑季研修活动开幕式上表示，正是基于心学本身的重要价值和时代意义，近年来相关的研究、传承与推广工作才得以蓬勃发展。
“十年辛苦不寻常。”郭齐勇说，相较于成立之初的“稚嫩”，如今孔学堂积极主动地联合国内外的学术机构、学术团体，尤其是与多家机构联合发起“中国心学与世界”学术联盟，这是很有意义的事。
“中国心学不是空洞的、空泛的，它讲究一种面向现实民生的关切。”郭齐勇介绍，联盟成立一年来，孔学堂和孔学堂高研院携手推进的《民藏》编纂工程已成为国家“十四五”重大文化工程、国家重点出版项目。“这些已经开展或即将开展的文化活化和实践，将中国的心学资源与儒家智慧在民间和大众中演绎、普及开来，这也是中国心学的题中应有之义。”
郭齐勇认为，中西哲学都有自己的学术脉络，二者之间的汇通比较，既要在相互尊重的前提下开展，也要有历史的眼光；既要看到西方“精神”概念背后的西方传统，也要看到中国心学背后的中国传统。“我们要寻求一种‘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的境界。”
慕尼黑应用技术大学教授Michael Spieker：
东西方哲学在核心精神上有着深刻呼应
“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在7月23日举办的“中国心学与世界”中德哲学对话暨2025避暑季研修活动开幕式上，“中德哲学对话”学术活动德方发起人、慕尼黑应用技术大学教授Michael Spieker教授以孔子的这句箴言，深刻揭示了东西方哲学在核心精神上的深刻呼应，即哲学的本质在于通过学习与实践，最终学会如何真正地“生活”。
在全球交流面临挑战的当下，Michael Spieker强调了“理性、和解与真诚对话”的价值。他巧妙地将东方智慧与西方哲思并置：孔子倡导“学”“习”带来喜悦，黑格尔在其《哲学导论》中同样指出，哲学的“真正需求在于学会依之而生，同时借之而存”。“二者都指明，‘学习’与‘实践’是通往哲学真谛和生命满足的必由之路。”
“西方哲学源于‘分裂’体验。”Michael Spieker进一步阐释，黑格尔洞察到哲学驱动力始于个体意识觉醒：人认识到自身是孤立个体时，便产生与世界的对立感，伴随痛苦与疏离。“而通过权力或科技支配逃避此痛苦是徒劳的。”
Michael Spieker认为，哲学作用即“在分裂和对立中建立关系，在分离中寻求统一”。作为“认知领域绝对自由的生活形式”，哲学通过辩证思维认识事物的有限性并促其终结，从而触及无限。这种认知突破本身即具强大的实践力量。“此次在贵阳举办的会议，源于超越个人的‘推动力’和共同哲学需求，正是东西方的交汇所在。”
班贝格大学教授Marko Fuchs：
哲学对话的核心是对话伙伴间的相互尊重与接纳
“我们为何要开展这场哲学对话？我们为何要坚持哲学对话？”在7月23日举办的“中国心学与世界”中德哲学对话暨2025避暑季研修活动开幕式上，班贝格大学教授Marko Fuchs以设问引出“对话”的本质是让我们体悟‘人之为人’的最高境界。而这种境界，唯有通过彼此协作才能抵达。
Marko Fuchs从“对话”的本源谈起。“‘对话’（dialogue）一词源于古希腊语，意为透彻地探讨某事，比如一个问题、一种情境，或是宽泛意义上的‘人存在于世界并观察世界的方式’。”在他看来，“透彻地探讨”意味着承认并权衡事物不同方面与不同视角，最终通过这种话语过程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案，或达成对世界更整体全面的认知。
他特别引用亚里士多德在《尼各马可伦理学》中的观察：当我们“漂洋过海前往异国他乡”时，会发现尽管人类文化往往存在巨大差异，但“人与人之间仍有着深厚的关联与友爱”。亚里士多德将这种关系称为“人类之间的友爱”，而这种友爱源于自然赋予人类的一种基本渴望。“对人类而言，这种渴望更揭示了一项核心能力，即言说与推理的能力。”
“哲学对话聚焦于一种特殊的友爱——只有人类能实现的‘对智慧的爱’，而这种爱只有通过对话才能滋养。”Marko Fuchs指出，哲学对话的核心是对话伙伴间的相互尊重与接纳，以理性为基础展开交流，其目标是追寻人类试图以智慧触及的真理。
“期待本次会议能成为这一永无止境的探索中的重要一步。”Marko Fuchs说。
侧记
“我参加过几届中德哲学对话活动，以往活动多是中国人讲中国哲学，德国人讲德国哲学，虽有论文发表与讨论，但缺乏深度互动。”在7月23日至25日举行的“中国心学与世界”中德哲学对话中，香港中文大学教授黄勇感慨，这次活动打破了这种“平行交流”，改为各国学者交叉评论文稿，形成深度对话、相互探讨的机制。
本次活动主题让慕尼黑应用技术大学教授Michael Spieker格外兴奋。“我们曾经举行过一系列有关东西方哲学的会议，但这次活动的主题非常鼓舞人心——中国哲学的‘心’，在德语中可以理解为Geist（精神）。”他认为，王阳明思想非常具有启发性，因为他是一位具有辩证思维的哲学家，不以对立的方式思考问题，而是认为万物之间是相互关联、相互依存的整体，这种思维方式在处理复杂问题时极具价值。
“无论在哪里，到处都能感受到王阳明思想的存在和影响，而且其重要性越来越突出。相关的译本不断增多，甚至在德国，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对学习阳明心学感兴趣。”浙江大学副教授Karl Kraatz表示，如今，他身边的德国同事和学生，既关注中国哲学，也关注西方哲学，更有不少来自德国、美国及欧洲其他国家的人士专程来到中国，深入了解中国与中国哲学。
这种生命力，正是贵州深耕阳明文化的成果。近年来，贵州深入挖掘阳明文化当代价值，做精阳明文艺、做优阳明文旅、做实阳明出版、做响阳明学术，持续擦亮阳明心学诞生地文化名片，坚持不懈打造阳明文化高地。
作为重要载体，孔学堂聚焦教化、研修、传播三大职能，突出“平台、品牌、文旅融合”等重点方向，积极推动中华文化传承发展和中西文化交流互鉴。2024年，孔学堂共计接待近50万人次，举办线上线下各项活动776场，接待学生研学近5万人次、企业培训1200多人次，中英日韩四语种内容的国际国内传播覆盖近4亿人次。
年轻人为何要学习阳明哲学？德国班贝格大学教Marko Fuchs从文化根脉的角度给出了深刻解读。“了解自己的文化与哲学家，本质上是为了知晓‘我是谁’。你的根源在哪里，过去受哪些影响，未来该走向何方。更重要的是，了解自己是向其他文化敞开心扉的必要条件。”他强调，只有了解自身的历史、发展与优劣，才能真正平等地与其他文化对话。阳明心学作为中国文化的重要载体，能帮助年轻人锚定自我坐标。
“贵州在举办这类哲学会议方面表现出色，尤其能将滋养心灵的哲学交流与滋养身体的生活体验相结合，这种方式非常好。贵州有足够资源支撑这种模式，目前成果值得称赞。”贵州依托自身自然与文化资源打造的特色交流场景，得到了韩国首尔国立大学教授李硕宰的赞赏。
而这种“身体滋养的生活体验”，也得到了Michael Spieker的共鸣。“朋友早就告诉我贵州有绝美的自然风光，来了之后发现果然名不虚传。这里的夏天郁郁葱葱，自然环境让人印象深刻。”他透露，计划在会议结束后停留几日，好好感受这片土地的自然之美。
文/贵州日报天眼新闻记者 赵相康 黄若佩 明雪
图/贵州日报天眼新闻记者 刘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