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第一版)
来不及喘口气,我拿起柴刀敲打钢盆,一家一家敲门。其实,平时也演练,大家也有底,跟着我跑到寨子里的另一个高坡——板叫坡。
潘金友家的老房子就在板叫坡上,前几年搞易地扶贫搬迁,他们一家搬进城了,老房子无人居住,但是上了锁。
要是这个时候把锁砸开进屋,以潘金友的为人性格肯定会赞成,但7户11人都没有这样干,而是自觉来到他家老屋檐下躲雨。
雨夜里,大家都在讲:“要是再慢点,我们就危险了。”我头上的那盏头灯,开了又灭,生怕用电多了,一会不亮了。
清点完人数,看到大家的情绪平静了一点,我跟他们讲懂懂坡那里还有人,要摸黑下去看看情况,大家劝不住我。
顺着来时的小路,我摸索着回到了懂懂坡,看到大家还缩在雨伞下面,我四处查看情况,总算松了一口气。
天已经蒙蒙亮了。我们往山下看,山像裂开了口子,黄泥巴裹着断树、石块往下冲,哪里还有什么房子。
我撑不住了就坐在地上,这才发现膝盖和手指火辣辣地疼——被碎石和茅草划了几道口子,血混着泥。
其实,我比大家都难过,我是村里的脱贫户,从我出生起老妈就瘫痪在床,母亲过世后,操劳半辈子的老爸身体也一下子垮了。
这些年因为要照顾重病的老人,我不敢走远,只在县城里打点零工,走得最远的地方是贵阳。
我小学毕业,但是自学了水电工,作为寨子里唯一的壮劳力,哪家要换个灯泡、安个水管,都是我主动帮忙,总算有用武之地。
那些年,家里困难,没有年猪过年,寨子里的人会拎着腊肉来看我们。在外打工的人,只要回来都会拿出一百两百塞给我老爸,感谢我对寨子里老人们的照顾。
我总是羡慕他们能走出去,看到不一样的世界,但他们跟我分享打工生活,我也很快乐。
其实村子好不好,我比他们都清楚,一点一滴的变化,我都看在眼里。这几年,我们寨子里通了路,修了小广场,安了路灯,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一场洪水什么都没了!但我给大家打气:不怕,只要我们人在,大不了重新来过!
第二天中午,雨稍微小了一些,一个组接着一个组排查的韦支书见到我们眼泪都掉下来。他一身的泥,拍拍我的肩膀说:吉得,多亏了你!人在,我们什么都会重新拥有。
我告诉韦大哥,能够为乡亲们做点事,我很自豪。
那个钢盆后来被寨子里的人找到了,已经被敲得皱巴巴的,老辈子潘发师对我说,吉得,你个子小话又少,那一晚怕是把你一年的话都喊完了。
6月24日傍晚,我们乘坐县里派来的救援车,住进了县委党校这个临时的“家”。才知道那天凌晨“轰隆隆”的响声,是我们附近的猴子河大桥桥墩都被冲垮了。才知道,那一天的雨夜,县里组织了200多名党员干部步行赶往我们寨子救援。
7月13日,我们又转移到村委会旁的小学安置。安置房里,床是新的,被子也是新的。学妹她们每天早上自发把安置点打扫得干干净净。
现在村里干部们都在忙着给我们重建家园,新来的第一书记钱云还说,这次基站损毁严重,要给大家安新的,我们打造数字乡村,到那时候就不怕没信号了!
这段时间,在外打工的兄弟姐妹们经常打电话给我,都感谢我,还开我玩笑:“吉得,你上电视了!”
我就是嘿嘿笑:“没什么好讲的,我就是个普通老百姓。在寨子里,就照顾好大家!”
有人问我,为什么要几次往返救人,其实我当时也没有什么太多想法,就是想着大家平平安安,一个都不少。
我叫潘吉得,今年38岁,是三都自治县都江镇新合村千秋四组村民,平时学到的办法,这次救了我们大家的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