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日报天眼新闻记者 方亚丽
4月初,在位于黔南州福泉市的贵州恒轩新能源材料有限公司,总经理赵鹏习惯性打开磷酸铁原材料市场价格网站,电子屏上两组数字形成刺眼的剪刀差——磷酸铁原材料市场报价显示,硫酸亚铁价格同比暴涨150%,工业一铵上涨40%;而下游磷酸铁成交价却稳如泰山,同行企业每吨仍亏一两千元。
然而,在行业整体营收状况不佳的情况下,2024年11月,我国磷酸铁锂产量再度刷新纪录,单月产量约26.5万吨,创下历史新高,而年度产量也首次突破了200万吨大关。这意味着,磷酸铁行业在产能过剩与原材料价格飙升的双重压力下,正经历深度洗牌。
“现在的市场背景下,锂电行业也已经到了重塑阶段,构建更有韧性的产业链已然成为产业共识。”赵鹏说,作为川恒股份与国轩集团在福泉市的合资企业,恒轩每年的10万吨产能中,80%订单稳健供应给头部企业,其市场韧性就来自这两大巨头共建的“矿山—材料—电池”的铁三角垂直链条,形成“资源+技术+市场”三大层级。
站在福泉双龙工业园区制高点,两条磷系新能源材料的“隐形动脉”清晰可辨:向西几十公里,川恒股份的矿山机械在喀斯特山体间轰鸣,磷矿石经浮选后直抵生产基地;向东1500公里,国轩高科合肥基地的电芯产线,正等待这批磷酸铁开启能量跃迁。
这条横跨东西的产业链,不仅是赵鹏口中的产业韧性具体呈现,更是黔南州从传统磷化工向新能源赛道跃迁的现实注脚——黔南州仅用了3年多时间,磷系现代化工和新能源电池材料产值规模超500亿元,成为全国重要的新能源电池材料生产加工基地,实现了磷由肥料变材料。
3年前,新国发2号文件出台。黔南州敏锐捕捉到“支持贵州培育壮大战略性新兴产业”的政策机遇,瞄准“风口”产业集中发力。在全国率先推行“矿冶一体化”审批改革:单年获批建设用地1.2万亩,吸引裕能、盛屯等27个新能源项目落地,总投资超400亿元。
这场将资源优势转化为产业优势的变革立竿见影,黔南州当年新能源材料产业新增产值75亿元,对工业增长贡献率高达42%。去年,黔南州现代化工、新能源电池材料规模占比48.5%,提高2.2个百分点。
从磷到锂,如果说资源是先天基因,那么技术就是进化密码。
作为国内最大磷矿石露天、地下开采企业,全球最大的高品质磷酸供应商,贵州磷化集团初入新能源材料领域时,在基础工艺与头部企业存在显著代际差距。
磷化集团新能源材料初创团队负责人吴松带着团队辗转国内多家企业取经,但基本是无功而返:“对方虽答应开放参观,但是到了车间一次都没能进去过。”
多次吃闭门羹后,吴松和研发团队暗下决心要在技术上实现自我突破。
“八九个人经常在实验室一待就是一天。”吴松说,几年过去,磷化集团在新材料的攻坚突围上,从跟跑者变成了同行者,也因此在不稳定的市场环境下收获稳定的生产订单。
在黔南州,仅福泉市就拥有国家级、省级科技创新平台21个,拥有精细化工领域核心技术30余项,有效专利授权267件,拥有世界最大的湿法磷酸净化装置、世界第一套磷矿伴生氟工业化回收装置等10余项国际国内领先技术。
磷矿资源的价值不在“挖矿卖矿”,而在“链上创新”。盛屯在贵州布局的第一条15万吨磷酸铁生产线正加快建设。此前,该公司先启动了三元材料硫酸镍、硫酸钴的生产,目的是“磷系+三元正极材料”两条腿走路。
“三元材料生产过程中,可提炼出亚铁,这样生产磷酸铁的另一大原材料我们就有了,可大大降低成本。”盛屯贵州公司总经理杜敏说。
企业利用副产物耦合培育新产业,这样的发展故事在黔南州不断上演。新能源电池材料头部企业裕能贵州公司通过创新技术,继在黔南投资建有50万吨磷酸铁、50万吨磷酸铁锂项目后,又追投150亿元建设50万吨铜冶炼项目。该项目利用进口铜矿生产,每提炼1吨铜产生1吨铁、4吨硫酸、4吨蒸汽副产品,这些铁、硫酸又成为磷酸铁、磷酸铁锂项目的原材料。
当前,应对变幻莫测的市场环境,黔南州正不断强化“矿山—材料—电池”的稳固性,集中做大磷系新能源材料,聚焦“动力电池+储能电池”双赛道,围绕各种型号的纯电动、插电混动新能源车动力系统正极材料应用,以及5G基站储能、新能源发电端储能、轻型动力铅酸电池市场替代等非动力电池领域应用需求,引导磷酸铁、磷酸铁锂等创新生产工艺,持续降低企业生产成本,提高市场份额。今年,黔南州锚定新能源电池材料产值增长5%以上的目标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