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傅立勇
这是一个骄阳似火的季节,多么希望来一阵风,又一阵风,哪怕是只能让水面泛起涟漪的微风。假如让时间往前挪移那么一点,哪怕是一点点,就能听到落叶簌簌,感受到秋高气爽的韵味了。在这样的季节里,没有理由不按住焦躁的脉搏,让内心平静一些,恬淡一些。
还好,遇上了三思湖。
这个地方我来过,但现在站在它的面前,我却不认识了。因为它变了,从一个满脸污垢的山姑,变成了楚楚动人的仙子。五年前,它还是闲置的烂水田和鱼塘,又黑又臭,藏在桐木岭一个狭长的山坳中。后来,终于有机会摇身一变,成了阶梯式的三潭湖水。如果它真有灵性的话,那绝对少不了那种一觉醒来,从小丑鸭变成黑天鹅般的惊喜。
一个人在湖畔徜徉,你竖耳细听,一定有潺潺的水声,若你低着头,想找到源头,那还真有点难了。不妨抬起头来吧,看——两侧的山峦连绵起伏,葱茏叠翠,梧桐、香樟、马尾松、枫香树、胡桃楸……手挽着手,肩并着肩,密密匝匝,绿盖如阴。钻进林中的小径,可见大部分的树,高度都在二三十米,有的甚至有五十米,好似篮球运动员争相比高,抢着迎接每天的第一缕阳光。不是吗?树有多高,根就有多深,从天而降的甘霖,都渗入了黑土,顺着它们的根脉,不,是水脉,悄无声息地潜流,最终汇入湖中。
三思湖的水非同一般。
不一般的地方,就在于它的绿。三思湖的绿是淡泊的,深沉的,像一位满腹经纶而又不露声色的长者。对,师长的长,学长的长。让你在他的面前,不敢有半点造次。
课余,我常流连于湖畔,走走,停停。眼睛困了,便挑一簇水草、一块奇石,张望,甚至发呆。有时还会转过身去,走上一段回头路。似乎不这样做,就会有很多东西看不真切。好比坐在湖边的静心亭,捧着一本书,已读到了一百页,却又倒回,从五十页重来,就想反复几遍,把字里行间的精髓嚼出来。
这是一个清净明澈的湖。只有在这样的湖里,才会有这么机灵惹爱的鱼儿。那天清晨,山林还浸在橙黄的曦光里,我独自来到三思湖畔,寻得一处架在水上的廊台,让大脑几近静默,任目光在凝绿若璞的水面上游离。无意间咳嗽了一声,顿见湖心荡起了清波,不,是彩波!继而,数不清的各色锦鲤,不约而同向我的脚下游来,摇头摆尾,你嬉我闹,像五颜六色的花瓣从簸箕大的泉眼喷涌而出。它们昂着头,张着小小的嘴,像一群嗷嗷待哺的婴儿……我两手空空,木讷许久,待见它们似乎失望,摇着尾鳍向一旁游去,不免满心愧疚。自那,再到三思湖,我都不忘带上一点面包或饼干,想挽回一些面子。
我不由想起今春朋友邀约的一次郊游。来到一个湖边,严格一点说,是在田间挖出的水塘!美其名曰捉鱼,但在那浑浊而飘着泥腥味的水里,却难见半点鱼影。往塘边撒上一把饵料,过了四五分钟,才见一条鲤鱼,另有一条草鱼,懒洋洋地从水底游出来。不知是老了,还是累了,应该都不是。陡见其身上有不少鳞片脱落,血痕斑斑,我断定是生病了。待到午餐,看到端上桌的鱼片,并非往昔的白嫩,而呈浅浅的黄泥色,我的胃口瞬间关闭。
其实,在三思湖里,还藏着比绿更美好的东西。
那天傍晚,天气燥热,我本是在森林步道上散步,但觉得林里的蝉鸣胜过往日,紧贴大脑的耳膜开始抗议了。我赶紧逃之夭夭,来到了三思湖畔,但那高分贝的啹啹声依然不绝于耳。我有些烦,斜靠在静心亭的长椅上,眯着双眼养神。忽然,我发现旁边的湖面上漂着三团黑乎乎的东西。赶紧睁眼细看,哈哈,不就是黑天鹅呀!原来,它们把那长长的脖颈收放在后背上,将头插在翅膀下,睡得正香呢!难道它们听不到这般聒噪的蝉鸣吗?难道它们不担心外来的侵害吗?……想着想着,自己仿佛也变成了一只黑天鹅,轻轻凫在湖面,耳边,只有涟漪颤动的声音,只有时光流逝的声音……待回过神来,那种“山中人兮芳杜若”的幽秘况味,想必只有自己知道了。
为什么叫三思湖?是该问问这名字的由来,有同学告诉我:思进、思变、思源。
我想,在湖边行走,以水为镜,平心静气,多问问自己:我从何处来?现在干什么?今后往哪走?这,不也是三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