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日报天眼新闻记者 鲁媛
8月的热气氤氲在水汽中慢慢蒸发,车轮碾过水泥路面停靠在树荫下,沿路而行,北盘江大桥下,“桥下人家小马哥农家乐”掩映山间。
指尖摩挲着石块,农家乐负责人马选军带着浙江游客往林中腹地走去,沿路多处被他铺上铁管,方便游客步行,曲径通幽处,轰鸣的瀑布声一次次响彻林间,“小马哥,你的家乡真漂亮,抬头是高桥,落眼是瀑布,满眼是绿,满目皆兴。”
淳朴、热情、踏实、肯干的马选军,人们都乐意喊他一声“小马哥”。打开音响,拿起话筒,轻倚栏杆,面向游客,“‘无限风光在险峰’,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大桥的故事……”
山的断崖处,曾是苦楚,曾是绝路……
山的下面,峡深流急的北盘江,奔腾而过。北盘江全长449公里,总落差近2000米,一江相隔,两岸难越。
峡谷深处的水城区都格镇龙井社区,山山相连。地处云贵交界,为跨越这道天堑,当地人付出世代努力。“山里的人总想着一定要出去。”因为无法忍受交通不便,村里大部分人家陆续选择搬迁,留下的十来户人家散落青山之间,马选军家便是其中一户。
1970年,当地举全村之力修建起一座吊桥,这条名为岔河的吊桥悬在翻涌的江水之上,俯瞰着曾经望而却步的险境。少时的马选军常常背着满篓的煤炭走在桥上,从山里走向山里。
1990年,岔河吊桥之上又筑起一条铁板桥,时隔20年,峡谷腹地建起更深的联结。从马选军家往山谷深处一路向前,一个瀑布隐匿于在奇峰俊秀之间。翻过瀑布背后的山头,把家里的猪卖个好价钱,父亲告诉他卖了钱便有学费,有学费便有上学的机会。
“瀑布声就在耳旁,像打雷一样,吓得猪崽从山顶跌到山下,几十米啊……”12岁那年,赶着猪崽从瀑布旁经过,轰如雷鸣的水声,让马选军对当年的经历记忆犹新。
东拼西凑下,父亲攒够了马选军的学费,12岁进入小学,读到小学六年级,马选军选择外出务工。成年的马选军,踏上铁板桥和岔河吊桥,从山里走出山外。
在外奔波多年,闯出一片天地的梦被千里之外父亲抱恙的电话拉回现实,马选军再次回到龙井社区,脚下的路还是没变,回家的桥依旧在风雨中飘摇。
没有平原支撑的贵州,桥梁在经济社会发展中发挥重要地位和作用。进入21世纪,贵州绵延重叠的山脉和交错其间的江、湖、河水中,渐次架起一座座跨越天际的“彩虹”。
2014年,从马选军家门口望去,对面的峡谷开始变了模样。两座山头立起两根巨大的柱子,柱子之外散开一根又一根的钢筋,“那好像,是一座桥!”
因为大桥,对面的人影从稀疏到密集;因为大桥,要从山里出去才能见到的外地人主动走进山里。看着大桥一点一点生长,嗅到商机的马选军决定在正对大桥的自己家里修一个农家乐。“9万多块砖、100多吨水泥,一砖一铲地铺建起来,大桥建了4年,我家房子建了3年。”
2016年12月29日,连接贵州与云南、全长1341.4米、桥面到江面距离565.4米的世界第一高桥——北盘江大桥建成通车。马选军的农家乐“桥下人家”也在大桥对面拔地而起,并随着这座天边的大桥进入人们视野,慢慢火了起来,让更多人从山外走进山里。
景向桥借力,桥为景生辉。一座座贵州桥跨越黔山贵水,让“地无三尺平”的贵州实现了从“千沟万壑”到“高速平原”的跃迁。交通的改善,连接了山里与山外,打通了制约贵州经济发展的难点和堵点,促使贵州加快融入区域发展新格局。
从山里走向山外,桥梁建设是时代之问,也是城市向上生长的注脚。借靠大桥,还有很多如小马哥一样的人,扎根家乡,借美景美食留客,吃上旅游饭,鼓足钱袋子;当“桥”成为“旅”的诗眼,“旅”作为“桥”的韵脚,旅游产业化与交通产业化共融共赢延伸了路的意义,落笔桥旅融合高质量发展诗篇。
从山里走向山外,山河之间,是希冀,也是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