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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银花之盟

■ 周小霞

任何时候去绥阳,都是让人怦然心动的旅程。春季有旺草镇“流金溢彩”,夏季有清溪峡溯溪纳凉,秋季有宽阔水层林尽染,冬季有卧龙湖围炉煮茶……此时,杨花落尽,子规啼鸣,空气湿润得像少女的眼睛。我们再一次来到绥阳,走在小关乡幽深的沟谷之中,去感受数万亩金银花散发的馨香。

道路两旁,绿意葱茏。连绵起伏的小山坡上灌木枝条芜乱,交缠成无序的网状,就在枯细而有刺结的茎上,结着袖珍的叶子、花蕾、红山果。草丛中偶有绽放的野花,开得极小极小,如同我拇指的指甲盖,兀自开出各自的斑斓世界。比如婆婆纳,蒲公英……还有令人欣喜的树莓,这是大自然给这个时节专属的馈赠。

走出沟谷,就看见漫山遍野的金银花,黄灿灿的金银花,在初夏的艳阳下开得如此耀眼。我打开车门,扑进那沁人的清芬里。置身花田的那一刻,我有些惊讶,在其他地方匍匐在地或攀缘着其他植物的金银花藤蔓,在这里竟然长成了一蓬蓬的灌木丛,缀满了碎碎点点的花蕾……这洒满金银的枝头,是献给初夏的情诗。即使它们一言不发,在这静如永恒的山野之间,也像是缀满相思的笺字。

金银花,又叫忍冬,因其入冬老叶枯落,叶腋再簇生新叶,经冬不凋。绥阳金银花历史悠久,品种丰富。据史料记载,当地野生金银花的历史可追溯至汉代,人工种植金银花也有40余年历史了。

我在金银花丛中穿行,身侧到处都是这生机勃勃的花卉,我轻轻采下一株,发现它们都是一蒂双花,两条花蕊探在外面,成双成对,形影不离。我将采下的花朵别在耳后,幻想着自己也是这万千枝叶上的一朵。抚摸着金银花柔软的枝条,繁茂的绿叶,尽情地畅享着它淡淡的香气,宁静而舒适。

远远地,在一蓬蓬绽放的金银花丛中,我看见了几个采花人的身影。虽然距离不近,但我依然能看清她们头戴的遮阳帽和身背的竹背篓。在茫茫花海中,她们像一只只勤勉的工蜂,忙碌在珐琅质般的午后。如果我有梵高的画笔,我一定要画下一幅《有妇女在采花的小关乡》,就像梵高画《有妇女在洗衣服的阿尔勒吊桥》一样。而此时,天空虽也是如此的蓝,可漫游在此地的我却没有梵高的艺术细胞。我能做的只是掏出手机,快速留住这眼前的明媚画面。

采花的人在花丛中忙碌着,很快被自己寂静而美好的劳动淹没。每一株花,都是采花人的希冀,都是与幸福的结盟。“春来无事,只为花忙。”我不知道用在此处合不合适。这些看似单薄的金银花,它们或许还有关于明天的梦,无论大小。它们的藤,它们的叶,它们的花,都是自己作为一棵树的完整记忆。在多日之后回忆起来,才知道这样的午后,它曾在多么有力的骨节下摸爬滚打。那时它们或许已经变身成为了金银花牙膏、金银花含片、金银花饮料……每一朵金银花或许都有它的责任与使命。那时的采花人,在劳动获得的回报里,又该收获多少喜悦的微醺?

《诗经》里有关金银花亦有记载,“藤蘼芜溏,荆忍冬兮”。在古人的笔下,忍冬不仅是草本的名字,更是一种文思,一种情感的寄托。

路旁的农家小院,有妇人在收捡蜂桶。是的,金银花蜂蜜。她脸色赤红,腰腿圆大,不是《诗经》中的抒情形象,却是日常结实的平凡容貌。古老的劳动,古老的生活,千年如斯。如果今夜仰望星空,它是否就像这漫山遍野的金银花呢?那些在劳作时流下的汗珠,是否化作星星点点的甜蜜。原来,那些关于美、关于幸福的法则千年不改,在绥阳,在小关,那开满乡野的金银花已概括太多隐喻。

金银花山下,坐落着一家金银花加工厂。加工厂不大,但是洁净。我走了进去,几个工人正在各自的工位忙碌,加温、杀青、摊晾……工厂的负责人给我介绍,我眼前的金银花都将作为药材被收购出山。金银花味甘,性寒,气芳香,除花以外,它的茎、叶、藤均可入药。

山间农家乐颇有野趣,步道由各种材质组成。土、石、木、竹凑成的民居,到处是参差的绿。五味杂陈的路,走着走着,就水净沙明。农家喂养的狗温柔害羞,听任小孩子或轻或重的手脚揉搓,却低头躲开游客的直视。农家乐食物绿色天然,餐桌上亦有绥阳特色美食。简单,却香气四溢。晚饭过后,主人为每人泡了一杯金银花茶,馨香入喉,有细雨收尘之感。夜色浩荡,月亮圆满、芬芳,清辉落在金银花绽放的杯中,美得旷古斯年。

山里的风刮来,无比清凉。文友们聊起绥阳金银花文化,诗歌文化,也即兴举杯邀月、对茶当歌。我独自漫步农家小道,在朦胧的树影之上,乡里的月亮浩大、端庄。忽然想起古人的诗句:“莫问无穷庵外事,此心聊与此山盟。”不正是眼前之景吗?二三文友在金银花袅袅清香中相与切磋,心与山盟,不计功利,更无烦忧。

此乐何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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