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杜兴成
一部优秀的文艺作品,她的出现绝非偶然,就像繁花一样,她开在沃土,有阳光雨露的滋养。同样,《战友之歌》的问世也有一个漫长的孕育过程,她得益于作者长期的积累,哪有偶然提笔就成名的道理!
我出生在“中国诗乡”贵州绥阳的杜家堰坎古庭院。我人生发表的第一首诗《我们热爱解放军》(见《新绥阳报》1968年8月1日)就用了杜奇的笔名。大约从初中二年级起我就开始写诗、拉二胡、习作曲。1968年10月上山下乡回乡后,我在《贵州日报》首次发表诗作备受鼓舞。
1969年12月我参军来到贵州省军区独立师,四个月后我在昆明军区《国防战士报》用笔名一次就发表了3首诗(见《国防战士报》1970年4月1日),引起重视。我当过警卫员、文书、班长、通讯报道员、炊事员等。1972年我写的两首诗《军锅》《炉火》被贵州人民出版社《工农兵诗选》刊用,并获好评,后收入《贵州三十年新诗选》。就在这时,中央民族学院(现中央民族大学)田联韬教授来贵州招收一名作曲新生,我被录取,带着首长和战友们的嘱托我进入中央民族学院艺术系作曲班学习。那几年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我们学校常同原北京军区战友歌舞团一起演出,从那时起“战友”二字就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
大学期间,我们师生曾去天津塘沽船厂,内蒙古科尔沁草原,西藏山南牧区等地“开门办学”,收集民歌,广泛吸取各民族音乐的营养。大学毕业时我自愿放弃留校任教的机会,毅然回到老部队,在贵州省军区文艺宣传队任创作组组长,成为一名专业作曲者。那时创作组就我和刘苗鑫两人,一个干部,一个战士,他高中毕业,我比他大5岁。我常带着他到部队执勤点深入生活,走苗乡到侗寨,一起参加地方的活动。我还是他的入党介绍人呢!1977年我构思创作了一个双人舞叫《战友》,内容描写的是一个班长和一个战士的一天生活:“早上,他们两人一起去河边洗脸,他教他投弹、射击。下午,他俩一起去劳动。晚上,班长和战士在路灯下学习。”遗憾的是我写的这个舞蹈脚本没有被通过。那时我的创作比较活跃,记得有一年《苗岭歌声》12期中就有6期刊登了我的歌曲。
1978年春,《贵州青年》杂志向我约稿,于是我将双人舞《战友》的内容构思成一首《战友之歌》。那天早晨,我把刘苗鑫叫到我的宿舍说:“刘苗(那时大家都这样称呼他),我们写一首《战友之歌》吧,用队列歌曲的形式,不要长,就两段词,易记易唱。”很快初稿就出来了。
刘苗鑫起草的歌词大体表达了我的构思,有朝气,有感召力,也有一定基础。
记得那时贵州省军区文艺宣传队已经解散,我被命令为“创作员”暂时保留在独立一团。白天我下山“上班”,晚上我回宣传队住宿。就这样,每天踏着脚步,看见一列列的战士从身旁闪过,我在思考着《战友之歌》该怎么来写?
刘苗鑫起草的原词第一句,我改成“战友战友亲如兄弟,革命把我们召唤在一起,”将第三人称转换成第一人称,这样既亲切又自豪。特别是把“年青的士兵们”改成“战友战友”,把“大家”改成“我们”,这一下子就形成了音乐的“动机”。
我写《战友之歌》确实花费了不少心血,其间我分析了许多优秀歌曲,从改词到谱曲整整用了一个多月。我在独立一团那间房子里,一个人一边踏着节奏,一边哼着旋律,靠一台破旧的脚踏风琴完成了这首歌的创作。为了让曲调出新,我大胆运用了羽调式来谱队列歌曲,小调的旋律更加亲切,能使队列歌曲富有民族性,又抒情化。在主题音乐的选择上我借鉴了内蒙古传统民歌《红旗歌》为素材,使其舒展开阔。
《战友之歌》谱完后,在歌词署名时我把中学时用过的笔名杜奇落在了刘苗鑫之后。《战友之歌》完成于1978年4月,最初我同时投稿给《苗岭歌声》和《解放军歌曲》。
有一次我在贵阳参加文艺座谈会,把此歌拿给省歌舞团一位姓徐的名家指点,他说:“你这首歌曲一般化……”一天晚上,我又到《苗岭歌声》主编肖老师家,顺便问一问歌曲的事,他说:“先放一放吧!”但我总觉得自己这首歌无论从题材上和旋律上都很不错,于是6月份我又一次向《解放军歌曲》投稿。
一直到8月份,独立师三团邀请我去为他们创作节目,我和战士们吃住在一起。离开部队的头一天晚上,我把《战友之歌》拿来教唱,第二天就回贵阳了。大约一周后,三团一位指导员气喘吁吁地来到宣传驻地螺蛳山找我,第一句话就说:“杜编辑啊,你不知道哦?你那首《战友之歌》在我们全团传开了,都快成了我们连的连歌了”!直到今天我还能清楚地回忆起他那激动的面容。听了他的这席话,我也坐不住了,于是赶紧第三次投稿给《解放军歌曲》,并给编辑部附了一封自荐信,说《战友之歌》如何如何受到战士喜爱,希望能支持发表。
我在独立一团没待多久,贵州省军区得知我们要改编成武警,于是政治部领导把我调到省军区文化处创作组。那时我们组有四人,画版画的潘中亮,搞剧作的梁正贵,画国画的申根源,我是最年轻的一个。有一天刚到办公室,潘中亮举起《解放军歌曲》杂志惊喜地向我挥了挥手说:“小杜快看,你的歌曲发表了,还登在封三的重要位置呢!《战友之歌》这个命题真好!”那是1979年第一期的《解放军歌曲》。
一个月后,我收到《解放军歌曲》编辑部一封信——“杜兴成同志:《战友之歌》由海政歌舞团合唱队演唱录音并教唱,已于元月二十日在‘解放军生活’专题节目中播送,不知听到否?最近收到《广播电视节目报》第33期12日——17日作为此歌教唱,请注意届时收听,并转告词作者,特此函告!傅晶,一九七九年二月六日”。作曲家傅晶的这封信倒让我激动了一番,因为那个年代电视机还没有普及,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选作“每周一歌”很是不容易。我记得之前的那一期“每周一歌”教唱的是施光南的《祝酒歌》,而这一期就是《战友之歌》。从周一到周六,每天上午一次下午一次,面向全国教唱,这自然影响很大。
1979年4月我和妻子旅行结婚到北京,母校的何金祥教授带我们去傅晶家做客,傅老师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说:“你那首《战友之歌》在部队反响强烈呀!”他随即递给我一本第四期《解放军歌曲》杂志,里面刊登有一篇欧波、华珍的《情真意深、曲调亲切》——评《战友之歌》。文章开头写道:“一首群众歌曲,能让人唱起来受到鼓舞和受教育,而且百唱不厌,余音不尽,是难能可贵的。《战友之歌》就是战士们爱唱爱听的一首好歌曲,唱完或听完后,给人们留下深刻印象,并能使人回味一番。”
1980年3月,总政文化部向全军推荐十二首歌曲,《战友之歌》位列其中;随后,《解放军报》《人民日报》以及军内外几十家报刊相继转载了这首歌。《战友之歌》先后荣获总政文化部“优秀队列歌曲奖”,贵州省文化创作一等奖,原文化部、中国音协“全国第一届音乐作品奖”和总政首届“中国人民解放军文艺奖”等。
30岁那年,我加入了中国音乐家协会。1983年,我登上人民大会堂的领奖台,后又进入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深造。1985年我调入中国人民解放军八一电影制片厂从事专业作曲直至退休。
我一生中最值得庆幸的是为部队创作出了这首《战友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