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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的霉豆腐

■ 韦汉华

腐乳又称豆腐乳、南乳、猫乳,据史料记载,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有开胃消食的作用,是常吃的调味品,在贵州无论是炒菜还是做蘸水佐料,甚至凉拌折耳根都必不可少,只是贵州人更习惯叫霉豆腐。

外婆做的霉豆腐味道十分细腻、鲜美异常。她先是要做豆腐,做豆腐前要选黄豆磨豆浆,幼年的我对一切都充满好奇,捡豆子、泡豆子都要去捣乱一番,就连推磨的时候都总想去帮忙,无奈个子太矮,憋红了脸也动弹不了那沉重的磨盘。外婆就站在我身后帮我一起推,说是帮我一起推,实际上我只是手跟着外婆运动的轨迹,她的怀抱和大手把我包围。随着乳白色的豆浆顺着石磨缓缓流下,一股生豆的清香钻进我的鼻腔。煮豆浆的时候,我就守在旁边,被豆浆的香味馋得直流口水,每当这时候,外婆就拿来一个小碗,碗底装上白糖,用大水瓢给我舀上豆浆,笑眯眯地看我把自己喝成一个打嗝的“白胡子”老头。等豆腐做完,她再切成一寸见方的小块,在簸箕里铺上干燥的谷草,豆腐在里面依次排开,再一层草一层豆腐叠放上去,放在阴凉通风处。经过几天的发酵,霉豆腐长出了白色的长毛,这时再裹上盐、花椒等佐料密封在坛子里。又经过一段日子的腌制,熬上满满一锅的茴香水,等水凉透后倒入瓦罐里,等个十天半个月就大功告成了。

起初我是不爱吃霉豆腐的,因为受不了那味道,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就突然开始喜欢了。用筷子尖沾一点霉豆腐,细细品尝其中滋味,那是一种历久弥新的咸香和醇厚,是一种杂糅各种滋味的耦合。在品尝的那一瞬间,会生发一种无论经过多少时光变迁都能轻易唤醒的唇齿生香、津液涌动的滋味。

在我学会吃霉豆腐后的一个闷热的下午,外婆突然因为意外离开了我们,我哭得不成样子,心里都是她磨豆、点豆腐、熬茴香水的样子,也在后来近20年的时间里似乎丢失了一种味觉。

是的,丢失那种味道,让我的心永远缺掉一块。于是,每次回纳雍,我都会立刻跑到卖酸汤饭的小摊,让滚烫的汤汁灼烧我的胸口,让裹满辣椒面的呈流质状的霉豆腐带给我片刻慰藉……

去给外婆扫墓,每次必到大姨家,返程时也总是收到大姨和姨父的心意,自家养的猪熏的腊肉,自己地里种的细小的、有虫眼的黄豆和包谷,当然,还有霉豆腐。就像小时候看外婆一样,我坐在小马扎上托着腮帮子看大姨翻箱倒柜,忙里忙外,絮絮叨叨……到吃饭的时候,碗里的菜堆得尖尖的,霉豆腐肯定也是必不可少的。吃一顿饭,口里嘴里脑子里一时间变得满满当当,这大概就是生活的滋味吧。

霉豆腐在众多调味品中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它不如包装精美的酱油,浓烈的陈醋,它甚至还比不上榨菜,不但被仔细切成均匀的条块,还有着好看的形态色泽。它却是寻常人家餐桌上最开胃、最下饭的美食。最常见到的就是它灰头土脸上不了台面的样子,包装也顶多就是一个有着红色盖子的、装过泡泡糖的塑料罐,茴香水一泡,不消三五日就变成了黏稠状。千家万户的屋檐下,都曾留有过霉豆腐的身影,在那纷繁众多的美食中,永远留有它的一席之地。那独特的味道,让一辈辈人缱绻和依恋。

冬日将至,又到了做霉豆腐的好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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