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岭
“步步豀山胜,桥亭建剑风。土宜辞荔了,村坞尽油桐。”在芙蓉江畔桐花岭,村里村外,遍地油桐。尤其桐花岭主峰,密密麻麻,数不胜数,在清明花开时节,更为显摆。当灰褐色油桐树开满了粉白色花朵,翠绿的群山恰似碧波荡漾的花海,沸腾的花潮给桐乡带来愉悦的喜讯,融融的春天温暖着乡亲们的心扉。
经历一个夏天的等待和期盼,转瞬间,秋如南归燕子,忽然就停落在桐树枝头。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寒露过后几场秋雨,把深秋牢牢锁定。似乎一夜之间,油桐果儿就成熟了。满山的油桐树,颜色就有了鲜明的层次感,黄与绿交融,红与黑碰撞,在视角上给人无穷的美感。深秋的晚风常常在夜间神出鬼没,夹杂着些许小雨,吹落遍地黄叶。花草们也跟着起哄躺平,从深红变成浅红,仿佛作最后交代。山野间红黄相依,深深浅浅,裹挟着淡淡幽香,无意间把秋天渲染得如同一幅油画。
风从桐树林间穿过,褐黄色的桐子叶在空中飘荡,不仅没有凋零之感,反而觉得韵味十足——原来落叶也如此之美!梧桐落叶知立秋,禾谷成熟稻丰收;凉风已至暑方走,又有寒蝉唱不休。今年真是托老天的福,算得上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这是近几年最好的一个丰收季,家家户户盈谷满仓,玉米棒子挂满了屋檐。油桐树也如此默契,寒露过后,由青变红,红彤彤的桐果让人眼馋。
桐乡人记忆犹新,当年“户有万株桐,幸福永无穷”的锦旗送到村寨,人们敲锣打鼓,欢声笑语的场面历历在目。这样的题词,让桐乡人把油桐树当成宝贝呵护,这一带有保存完好的一万多亩古桐树。桐花岭的桐子大部分是小米桐和大米桐。秦家先祖三百多年前从江西宁江府搬迁来此,又带来了一些新品种,比如八瓣桐、观音桐,个大瓣多肉质厚,产量高,出油多。
在一个秋高气爽、阳光和煦的时刻,村民们不约而同上山去打桐子。桐子树是桐乡人重要的财源,桐子打回来后,要等到腐化变软,轻轻用挖刀从柔软的壳里把桐子瓣掏出来晒干,第二年春天卖掉。现在商贩会上门收购,两三块钱一斤,运气好还可卖个好价钱。计划经济时代,油桐是统购物资,由粮油部门或供销社收购。现已今非昔比,坐在家里就会有商贩主动前来,有时甚至刚从树上打下来的桐果就被人一块钱一斤收走,的确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打桐子对于农村孩子来说,是非常有乐趣的事情,就像城里的孩子踢足球一样开心。我记得在龙台村小读书,每年要放两次农忙假,一次是芒种打田插秧,一次就是秋天打桐子,每次要放七天。这七天假期是我们体验农耕文化的最快乐时光,虽然劳累,但跟着大人们干农活很有趣。就说打桐子嘛,孩子嗖嗖爬上树使劲摇晃树干,桐果稀里哗啦满山滚,树下的大人们被桐子包砸得鼻青脸肿。我们在树上呵呵大笑。
今天天气晴好,乡亲们站在树下,挥舞长长的竹竿,搅动树干上密密麻麻的桐果,金灿灿的桐果满地弹跳;有的则爬上树去摇晃树干,桐果遍地翻滚。只一会工夫,一棵树上的桐果就打完了,接下来捡入背篼,背下山去。正安县文联组织的作家诗人、摄影家和贵州日报等媒体的记者们在山上忙碌着采风,一会儿驻足欣赏,一会儿凝视远方。有的爬上树去体验打桐子的快乐,有的参与到群众中间,帮助把桐果捡入背篼,有的在和群众亲切交谈。摄影家们抓紧寻找最佳角度,把精彩瞬间装入手机和摄像机。村里的姑娘小伙和孩子们边打桐子边嬉闹,欢声笑语充斥山头。记者们摆好摄像机,记录着美好快乐的画面。今年,桐乡的桐果又获丰收,秦朝光老人面对镜头侃侃而谈,他说今年桐果又可收入几千块……
万物终有归,一心融万镜。离开家乡三十多年,现在又回到原点,帮助谋划乡村振兴,我愿用真挚的情感呵护这片古桐树,保护发展油桐产业,带动乡亲们增收致富。
少年辛苦终身事,莫向光阴惰寸功。每种秫田秋酿酒,剩收桐子夜读书。身在桐乡,每当夜深人静,我独自享受这一份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