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畅

明天就是寒露，寒露会让我们告别“已凉天气未寒时”，渐渐逼近属于冬天的寒冷。

寒露前两天相聚朋友家，在高楼顶层的90度落地窗边看晚霞。太阳就像个急着下班的打工仔，从半边隐入山巅到完全落下，似乎只在短短几分钟里。经历了漫长的九月，朋友们已经太久没有体会相聚的欢乐，更何况这相聚以面向观山湖、于隐隐飞桥和重重青山中上演的日落大片为开端。没有任何线上交流能取代近在眼前的人、推杯换盏的酒、无所顾忌的话题和活灵活现的表达。夜深时在屋外告别，举头望见山边明月，主人说要降温了。

寒露来到之前，重阳节登场得格外浓墨重彩——因为疫情防控无法出行的贵阳人，已经错过了一个月的大好秋色，再不想继续与任何登高望远、亲近自然、亲朋欢聚的机会失之交臂。那天我应邀去森林公园的熙苑茶馆喝茶，茶馆深藏在山顶的一片松林和竹叶之间，之前每次过去都少有人至，清幽无比。但这个重阳节的它一反常态——我们还在山脚就陷入了堵塞的车流里，山路沿途已经停满了车，每一寸草地和每一棵树下都摆放着野餐、扎好了帐篷、坐稳了人。树林和阳光虽美，密集的人群也似乎有点不够分。然而毕竟是值得高兴的，当亲历过空寂的城市封闭的生活，就会渴望这样的复苏感，如同在秋日深处重遇春天。

我亦珍惜这解封之后能够自由出入的每一天。临近寒露，我还去了红枫湖边的网红民宿里查里诺。湖光山色间的里查里诺，每个角度和每个时刻所见都是美的。上一次来是处暑，在凉爽的湖风中跟炎夏告别；这一次已近寒露，无法在室外的水边惬意晚餐。两次之间，隔着整个九月。这样“首尾呼应”地玩耍也是有趣的，就把一个月来贵阳摁下的暂停键当作说话时的一次磕巴，重复一下，生活继续。

让我意外的是，里查里诺并未因为静态管理而失去生机，有人在这天然美景中休养加创作，度过了整个九月，至今欲罢不能；哪怕尚无外地游客，解封后的贵阳人也凭借一己之力，已然撑起了这个网红民宿的人气。除了美景和美食，离开时还有大彩蛋——爱花草爱生活的老板娘让我们开车跟随她的座驾，轻车熟路跑到林子边采野花。把一大捧红籽带回家，修枝插瓶，装点日常，真是最自然生动的家居“软装”。和山水野趣的厮守，再不想戛然而止，就希望余音绕梁。

古人所观察到的寒露的物候，既有鸿雁南迁，也有菊露芳华。我上心的是中国文化里的“鸿雁”所象征的另一层意思——书信。“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已经很久没收到过信，但这些天我真的动手写信了。我发现那些日常、琐碎却又朴素真实的笔端讲述，对于非常时期一颗困顿焦虑的心来说，着实有着很好的疗愈功能。问题只在于，能够无所顾忌地诉说、事无巨细地絮叨、还愿意不怕麻烦地回信的人，其实很少。于是很快也就作罢。至于菊花，嘴边最顺口的诗句就是“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相隔千里，朋友间真实的相聚，依旧是美好和值得期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