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日报天眼新闻记者 陈江南

“屯堡文化的源头是明朝的卫所制度。卫所制度虽在全国普遍推行，但当时大多数省份已建立完整行政区划，其卫所纯粹是军事机构；而贵州彼时尚未建省，因此贵州的卫所实际成为了本省的基本行政单位，属于‘实土卫所’。”11月9日，在2025屯堡文化大会举办期间，复旦大学教授、香港中文大学（深圳）图书馆馆长、教育部社会科学委员会历史学部委员葛剑雄接受本报专访，他从历史地理学视角深入阐释了屯堡文化的独特价值与发展路径。

在葛剑雄看来，贵州屯堡文化源自明朝卫所制度，却在全国独树一帜。他指出，与其他省份卫所仅作为军事据点不同，贵州卫所因建省初期行政建制不完善，实际承担了基层行政职能，形成“军民合一、以军为主”的独特形态。

据葛剑雄估算，明初贵州卫所人口若满额可达40余万，而同期民户不足10万，这使得江淮军籍移民及其后裔成为贵州人口主体。

谈及屯堡文化保存完整的原因，葛剑雄用“客强土弱”理论解释：“当移民文化占据绝对主导，且长期处于相对封闭环境，便形成了文化‘活化石’。”他特别强调，明代军籍独立管理制度——军户户籍归兵部而非户部，进一步强化了群体认同，这种制度性保障使屯堡方言、服饰等文化元素历经600多年仍保有明代江淮特征。

对于屯堡文化在民族交融中的作用，葛剑雄直言：“最初设立是为隔离，但制度废除后必然走向交流。”他阐释，历史上少数民族精英为获得平等地位常主动认同汉文化，这种不自觉的融合过程，客观上为当代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奠定了历史基础。

当今的屯堡文化，葛剑雄认为其具有三重启示：明代卫所构建的交通网络至今仍是贵州交通体系骨架；移民人口为清代“改土归流”提供社会基础，助推国家治理体系深化；屯堡文化的发展历程印证了中华文明“多元一体”的演进规律。

那如何研究推广屯堡文化？葛剑雄提出“研究要全面，推广要有选择”的建议。他强调，需区分文化保存与开发利用：“部分内容作为历史记忆展示即可，体现民间智慧的传统则应创造性转化。”他特别提醒，要警惕屯堡文化的过度商业化，须保持文化本真。

“年轻的朋友们应深入村寨，在屯堡文化核心区域沉浸体验，才能沉下心感受其文化特色。”葛剑雄指出，屯堡文化证明了600多年来文化的统一性不断增强，而多样性始终焕发活力——这正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最佳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