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可
每次回老家,照例是要去看看奶奶的。奶奶还是住在那个我出生就有的小院,一棵梧桐树,一个小操场。
其实我不太喜欢这个在老城的小院。对于年轻人来说,除了交通方便,什么都跟不上时代了。在喧闹的大街边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进去有那种老式的发廊,曾经小院中热闹无比的小卖部现在也紧锁房门。
奶奶家在小院北面,一幢砖木结构的三层小楼。楼道中的墙皮早已泛黄剥落,碗大的木质扶手在时光的侵蚀下竟也开裂出道道深痕。站在窗边往外看去,风穿过梧桐的枝叶发出呜呜的低鸣。东西交错的电线上偶尔有两只麻雀裸足,转瞬又飞走了。
我在这里生活过很久,我也曾很喜欢和二楼的小伙伴一起跳皮筋,和对面楼的小学同学赶作业。我甚至还记得每次奶奶背着我出去玩,经过小卖部的时候会给我买奶糖和果冻,那是小时候最期盼的时光。
慢慢随着我个子超过了奶奶,我也离开了这个小院,对面楼的小学同学去国外读书,楼下的小伙伴去了外省工作,小卖部生锈的卷帘门不再开过。奶奶的年龄越来越大,老旧的社区已经完全跟不上养老需求。她也搬去过爸爸那里住,可是没几个月又回来了。
“奶奶你为什么又回来了,爸爸那边养老好一点,也方便照顾你。”“那边没什么意思。”奶奶边给我说着新家的无聊,边掏出了她的老相片。“我年纪大了,这些相片以后你帮我收起来,给你爸爸他肯定给我搞丢了。”
厚厚的4本相册,一页页像是时空的回廊。从奶奶小学毕业、中学毕业、参加工作,和爷爷结婚再慢慢有了爸爸和姑姑,再有了我和弟弟。
“你看这张!”奶奶兴奋地拿起一张照片,是她和爷爷在一个船头上牵手跳舞的瞬间。“那时候你爷爷身体已经不太好了,你姑姑说带我们出去玩玩不留遗憾。”我记起来了,他们玩回来后不久爷爷就走了。后来每次见面,奶奶都会念叨爷爷。说爷爷生病后脑子糊涂了,每天下午还说要回家给小孙女做饭,可是那时候我已经住校很久了。听着这些,总会有雾气漫上我的眼眶,也会想起很多过往发生在这个院子里的事。
在我这个年纪仿佛很少去怀旧、去体会思念的感觉,20多岁刚步入社会,一切都是新鲜的,未知的。不能确定奶奶20多岁时也如我一样渴望尝鲜,很少怀旧;能确定的是,奶奶过往几十年的岁月里有很多的人和事来来往往,有些事如过眼云烟,有些人走了就不会再来,而小院始终还在那里,尽管墙面斑驳、楼道老旧,我想我不再会劝奶奶离开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