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艺伟
对白岩的最初记忆,是那天寒地冻中的一棵白菜。那是寒冬,也是我做记者第一次下村的经历,山间的风像把刀子,把我的嘴唇冻得发紫,颤抖不停,尽管身上裹着厚厚的羽绒大衣,耳朵仍像被刮走了似的毫无知觉。刚入职的心,火热,双脚偏向于不停奔走,我们在寒风中穿过一个又一个村寨,最后来到施秉的白岩村,那是同事老家,我们要去那里享用晚饭。
我们的车沿着村寨一侧直达坡顶,白岩村委会正好建在坡顶正中。站在坡顶远眺,只能看到屋顶、树梢和落日,而挡在我们视线前方的,正是那密密麻麻的屋顶,唯有穿过眼前这片房子,视线才会豁然开朗。穿过房子,必经一条土路,歪歪斜斜连接着村委和村里的房屋,路两边是一块空田和一块菜地,那菜地刚好是同事家的,菜地旁边是几个四四方方的谷仓,谷仓墙面是由黄泥筑成,与前方那片木屋正好交相辉映,散发出浓厚的乡土气息,勾起我那静默于心的乡愁。
我们的晚饭是地道的“土味”。一口被岁月的青烟烧得乌黑的铁锅,一堆裹在土灰上烧得明晃晃的柴火,一锅醇正的熟潲猪肉,一片片裹着寒霜的白菜,和那一碟香得扑鼻的辣椒蘸水。围坐在火炉旁的我们,一面闻着炊烟味,一面闻着肉香和菜香,听着锅里的热汤持续发出“哔哔哔”的声响,听着同事的老母亲不断用那夹带方音的言语叮嘱我们多吃菜,一种远去的场景似乎正在复活……吃完那顿美味的饭菜,我们还带走了一棵新鲜白菜。
往后,我又在不同的季节走进过白岩。
五六月,鸢尾花开满村寨前的小溪边,在层层梯田的簇拥下,村寨房屋倒映在水田中,太阳升起,把村寨照得亮晃晃的,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阳光的温度。这个时段的阳光十分暖人,不烫肌肤,不灼双眸,同事从家里拿来一个小桶,准备带我们去他家的田里捡田螺。在我的家乡,田螺是一种季节性美味,虽说“三月田螺满肚子,入秋田螺最肥美”,但在白岩,捡田螺和吃田螺都不看季节,养田螺的,水田中一年四季都有田螺,除了栽秧后不下田捡拾,其余时间全看喜好。
小时候去田坝看大人插秧,除了几条蚂蟥让我印象深刻,最多也就几条田鱼和蝌蚪,但田螺,我还真没见谁养过,更别说要亲自体验从捡田螺到吃田螺的这个过程了。其他同事早就迫不及待挽起裤脚,脱下鞋子,白净的脚丫插入水草下的田泥,惊动了以那片水域为生的蝌蚪和水蜘蛛,清亮的水很快就浑浊起来,尽管如此,也丝毫不影响大家捡田螺的效率。捡田螺是需要勇气的事,毕竟赤着脚丫闯进平静的水域中,谁也不知那里除了田螺还有些什么,怕蚂蟥的,怕水蜘蛛的,怕红线虫的……但凡怕其中一样,都下不成水,也就体验不到捡田螺的乐趣。
田螺捡好,大家继续光着脚丫,沿着田埂青草走下寨脚那条溪流,一人选块石头或坐或蹲,借着清亮的溪水开始清洗双脚。田螺被我们带回了县城,那些带壳的家伙在清水里吐了两三天泥巴,才顺利成为铁锅中的一道佳肴。
夕阳渐落,温暖的日光洒满村寨房屋的瓦片,把那些古老的木屋照成了一幅油画,一种静谧的美,一段安然的时光。我们依然围坐在那个火炉边,无论春夏秋冬,那个火炉都发挥着它不可替代的作用,还有那几只小花猫,一样围绕在火炉旁。
很多时候,我们是在晚上才离开白岩村,我想,同事的热情也是白岩村人的热情吧!我们踩着吹来的晚风,顶着夜空中的星光,赏过白岩的美景,尝过白岩的野味,感受过白岩的民风民俗,在这里一点点拾捡起逝去的乡愁,一点点重温童年的乡村乐趣,一点点,看晚风吹拂白岩的夜晚。